说到女人,总不免和男人、香水、口红以及各种漂亮的小饰物联系在一起,但今天是个例外……
“哟,吓我一跳!”在地下室昏暗的走廊里,猛然抬头,一个黑影已经到了眼前。
“别怕别怕!”一个女人慌忙地安慰我。
她四十多岁的样子,中等身材,眉眼周正,朴实的脸上一双惊慌的杏眼,歉意地摆着两只手,皮肤稍显悔暗,;上身着一件可身的暗红色平方领薄棉衣,黑色裤子,棕色深口老北京布鞋。
后来,听楼下的大妈说,“她叫三凤,平时哥嫂都喊她老妞儿。”
“谁是她哥嫂?”我疑道。
“三、四层复式楼的那家,她二嫂平时脸抹得挺白的,老是盘着个头,高高的、胖胖的,走起路来一扭一扭地,说话外地口音……”
“哦——”我忽地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
又有一次换水管,需要到地下室,联系好了,说是要找老妞儿。
一进到地下室,很是宽敞,这让我颇感意外。他们家买下了西头连着的四间地下室,其中两间打掉了门,做餐厅和厨房,另外两间做卧室;这四间两两相对,又是这栋楼的西头,所以就单独的砌了道墙,安了个门。
“这地下室整得不错呀,像一套房。”我一进门就说。
她已经知道我是楼上的了,不好意思地说,“凑合过吧,瘫痪老娘在这儿,有啥办法哪!”
往里屋走去时,有轻微的尿骚味,室内打扫地虽很干净,改造的也有厕所,但是上面的窗户很窄小,房子又低,通风总归不会太好。
我们这儿不是什么大城市,住地下室仍然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于是我就忍不住又三八了一下。
这一打听,便更同情她了。有两个姐姐,两个哥哥,竟然把伺候父母的事都搁在她身上,而且至今未嫁。
她从二十多岁就开始伺候脑血栓的父亲,别的姊妹都各忙各的,既没时间管父亲,也没时间管她;娘也曾托人给她介绍了两个,都嫌弃她的家事麻烦,她又没时间自谈,不知不觉就搁置了下来。
人们总是爱把希望寄托于明天,可是却不知道明天在哪儿!
命运好像在捉弄她,没想到父亲走了以后,母亲又摔坏了腰,从此坐上了轮椅,后来床也下不了了。
姊妹们依然各自忙着,家都不远,但一年也都回来不了几回,于是商量好兑钱,让她伺候,她欲言又止,最终认命。
命这个东西真的不好说,难道她从来就没有想过逃离这种生活,况且这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只需要说,我也需要一个家,一个正常女人的生活,需要像姐嫂一样拥有男人、香水、口红和精美小饰品的权利。
命运就是这样,如果你选择顺从,可能就只能平庸,甚至步步低下,悔之晚矣,终生也只能在死气沉沉的暗夜里度过。
这个命,一认就是八年。今年夏天,她的老娘过世了,办丧事那天,她的姊妹们都到齐了。
那天,姐姐、嫂子看上去都比她年轻、比她哀伤的样子;老妞儿却还是穿着平日的衣服,蓝色的、有些旧,只是襟上多了一块孝布,依然前前后后不停地忙活着。
听说白事办完后,哥姐们都破天荒地开始关心起她的婚事来,听说晚上一直商量到半夜。
老妞儿忽地没有了依附,老家的房子破旧不堪,二哥的这几间地下室又准备卖了,她很难受,和楼下的老太太说时,不由得落下了眼泪。
哎!已经快五十的女人了!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曾有!
有一段时间,我没有再看到老妞儿,闲暇时又向一楼的老太太打听她,她平淡地说“前几天嫁人走了!”
“那就好,终于有了自己的家了。”我吐了口气,感到终于可以不再为一个善良的女人唏嘘了。
“好什么好?嫁了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命苦啊!可怜见的!只有向我一个老太太诉苦的份!哎!”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什么?”我张了张嘴,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哎!这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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