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老了,有一天,在一处公共场所的大厅里,有一个男人向我走来。他主动介绍自己,他对我说:“我认识你,永远记得你。那时候,你还很年轻,人人都说你美,现在,我是特地来告诉你,对我来说,我觉得现在的你比年轻的时候更美,那时你是年轻女人,与你那时的面貌相比,我更爱你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这段话相信大部分读者都读过,它和叶芝的《当你老了》这首诗一样,都是非常浪漫感人的爱情宣言。这段话出自法国作家玛格丽特小说《情人》,也是备受读者推荐的小说经典开头之一。
《情人》是法国作家玛格丽特.杜拉斯的代表作,也是一部带有自传性质的小说。该小说出版后,即刻引起广泛而热烈的反响,并于出版当年获得法国龚古尔文学奖。年,这部小说被改编成了电影,取得了不错的口碑和票房。小说描写了法国殖民越南时期,一位贫穷的法国少女和富有的华裔少爷之间深沉而绝望的爱情故事。虽然小说开头的一幕男主人公对女主人主深情的示爱让人动容,然而这部小说确是一部爱情悲剧,整部小说的基调也是深沉而悲伤的,令人沉思,也为他们错过的爱情感到遗憾。
《情人电影剧照没有爱的爱情,爱的对象便成了“物”。
年,越南还是法国的殖民地。15岁那年的一天,湄公河,在从某地度假回西贡寄宿学校的渡船上,一位比简大12岁的中国男子东尼对简一见钟情,希望用他的黑色大轿车送简回学校。简毫不犹豫上了东尼的车,因为他那豪华的汽车和手上闪亮的大戒指,让困扰简已久的因贫穷而产生的压抑和焦灼烟消云散。
简虽然是一名法国少女,却有一个支离破碎,贫穷扭曲的家庭。他们多年前从法国来到越南,父亲早逝,母亲开办了一所法文学校,以此来养活简和两个哥哥。简的大哥不学无术,沉迷鸦片偷光了家里的钱,甚至试图把简卖给别人抵债;简的小哥哥懦弱无能,常常被大哥欺负,母亲却对这一切放任不管。后来,母亲花掉自己的全部集蓄,在柬埔寨的贡布省买了一块海边的土地,但这块土地却无法耕种,简全家的生活更加贫困了。
贫穷,是他们家庭的底色,也让简的家里始终充满了压抑和黑暗。简的母亲允许简出门打扮得像个“小娼妇”,让她懂得怎么才会有钱收进。因此,简从小就知道,钱对他们的重要性。
当简被东尼带到他的豪华公寓里时,简表现地沉着而主动。她献出了自己的第一次,尽管她努力表现得很轻松成熟,可毕竟她还是一名还没有完全长大的女孩。当东尼问简为何愿意来他的公寓时,简直截了当地说自己应该来,因为她家里没有钱,什么都没有,她想要他的钱。
从一开始,简和东尼的爱情就不纯粹,他们的爱情更像是一场金钱和欲望的交换。贫穷把简的家庭推到摧毁,光靠简母亲的工资是无法维持生活的,所以简用自己的爱情获取金钱,来维持家庭的开支。
简需要东尼的钱为卧病在床的母亲治病,需要他的钱还大哥欠下的外债,需要他的钱改变自己穷困潦倒的家。另一方面,东尼带简去高级餐馆,去逛夜总会,可以满足简可悲的虚荣和自尊。
对于简来说,她知道他们两个人没有未来可言,她宁愿自己不去爱他,她和他不应该有爱情,她和他在一起只是为了他的钱。而东尼呢,知道简更在乎自己的金钱,即使对简存在爱意,也不愿轻易表露,所以,一开始两人默契地把这一切当成赤裸裸的金钱权色交易。
无法逾越的种族观念和封建礼教
简是一名白人女孩,东尼是一名*皮肤男子。20世纪30年代,印度支那法属殖民地的种族歧视和种族隔离十分严重,白人世界拒绝接受一个*种人青年。在那个年代,白人被认为是优种人,自认为高人一等。
在小说中,作者提到,就是坐车,也有专门为白人乘客留的位子。当简的母亲把头发梳成像中国女人那样的发髻时,简的家人为她感到丢人。
当时法属殖民地,白种人和*种人恋爱也是绝无仅有的事情。和*种人谈恋爱,对白种人家庭来说,是一件特别羞耻的事情。简以及她的家人,从骨子里看不起*种人。
“我母亲把我的衣服剥光,俯我身上又是闻又是嗅,嗅我的内衣,说闻到中国男人的香水气味,进一步还查看内衣上有没有可疑的污迹。她尖声号叫,叫得全城都可以听见,她要把我赶出去。”“我发誓说没有事,我什么也没有做,甚至没有接过吻。我说,和一个中国人,你看我怎么能,怎么会和一个中国人干那种事?”
即使东尼宴请简的家人去高档饭店吃饭,简的家人也表现得不可一世,贫穷的外表下努力展现出自己身为白人的可怜的高傲。那一刻,东尼简直成了见不得人的羞辱,他所有的自尊和爱情都被撕得粉碎。
另一方面,东尼爱上白人女子,遭到父亲的强烈反对。父亲早就给东尼安排了一门婚事,要求他与一名从未谋面的中国抚顺女子结婚。
东尼不敢违背父亲的旨意,他是家中独子,要继承家里的产业。如果他不同意这门婚事,父亲会断掉他的经济来源,赶他出门。封建家庭的教条无法打破,东尼只能放弃对简的爱,接受父亲的命令,娶一个自己并不相识的女子。
当他们意识到自己爱上了对方时,对肤色和民族的偏见以及几千年封建礼教的羁绊,却让两个相爱的人不得不分开,挥别这段爱情。
一个女人的爱情成长经历
当驶往法国的轮船发出第一声告别的汽笛声时,简无声地哭了。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深爱着东尼,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她早就明白东尼是真正爱着自己的,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对东尼说过自己爱他。
对于与东尼的爱情,简一直都在变化着。一开始简为了金钱,然后简更多的是在东尼身上寻求一种无法在自己家庭中获得的爱。通过这个富裕的男子,简得到了她所要的。但那其实不完全是她所企求的,而是另一种性质的爱。情人身上的爱欲,是少女简对现实生活中不满情绪日积月累的一种转化。
她无视一切的纵情纵欲,是冲破家庭牵绊的一种排遣,是心理焦灼的一种释放。她的家庭冷漠、压抑,像一个无底的黑洞。她试图让紧张的心理状态在肉体的狂放不羁中得到舒解,用情欲来摆脱四周令人厌恶、令人压抑的事物。
在情人身上寻求爱欲的宣泄,正是简对痛苦的现实生活的回避。简其实是无助、恐惧、苦闷的,东尼对她的爱像是她的救命稻草,把她从黑暗的生活中拉了出来,让她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在故事的后半段,我们发现简已经对东尼产生了真正的爱情。或许是她不自知,或许是她不愿意承认,她越是装作对这段感情不在乎,越是显现了她对这段爱情的重视。在东尼和他妻子结婚后,她还一个人跑到他们曾经约会的公寓,去等他。
曾经,简一直无法断定自己是不是真得爱着东尼。当他消失了,意味着从此再也不见了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爱着他。
通过简在这段爱情里的心里变化,我们可以看到,这不仅仅是一个遗憾的爱情故事,更是一名女性的爱情成长经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部小说来源于作者玛格丽特.杜拉斯的真实经历。年,杜拉斯16岁那年遇见了一个中国男人李云泰,他帮助她家渡过难关,后来因为书中所描写的原因两人不得已分手。
杜拉斯回法国后,开始了自己新生活,李云泰成了她第一个终生难忘的情人。
许多年过去了,有一天李云泰带着他的妻子来到了巴黎,他给杜拉斯打来电话说,和过去一样,他依然爱她,他根本不能不爱她,他说他爱她将一直爱到他死。正是这句话,促使了杜拉斯创作小说《情人》。
年轻时候的玛格丽特.杜拉斯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杜拉斯写小说《情人》时已经七十一岁了,小说以老年人的视角将故事娓娓道来,中间穿插着各个时空的回忆,写出了对逝去青春的眷恋与怀念。如果,我们的一生真得能遇到不被时光打败的爱情,该是多么美好的一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