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没有一个人真正的无辜
跃然慌乱地看向正埋头大吃的拓云，他油油的小嘴上异常红润。放下一块骨肉，他也抬起头迷惑地看向洞口。
跃然下意识地拉起拓石身上的披风。若真有危险，拓石是最需要保护的人。
嘶吼声越来越近，且速度极快，没等跃然回过神来，洞口已经先后有两只野猪奔冲而至。
两只野猪甚至没有任何迟疑地冲进洞来，直奔瓦罐旁的拓云冲去。
“拓云，回来！”跃然奔向拓云。
拓云本能地捡起一段燃火的粗树枝，向第一只野猪头部砸了过去。
第一只野猪偏头转身，第二只野猪因为速度过快来不及停步一头跌撞在第一只身上。
就在这瞬间，洞口又来了五六只。所有的野猪，灰黑色的身体上鬃毛全部竖起，獠牙雪亮，显然是愤怒至极。
“过去！”
跃然情急之下将拓云推向拓石。
“危险！”
拓云也急急地将跃然往回拉。
二人都跌坐在了拓石身边。
拓云迅速反身去抓裹在包袱里的流云刀。
顷刻间，两只野猪却灵活地调转头，重又向三人奔过去。
“不！”
跃然凄厉地大呼，像母亲保护自己的孩子，她跪冲出去挡在拓云和拓石身前。
他们不能有事！
下意识地，跃然心中只有“救人”这一个意念。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方法了，跃然似乎能听到自己急促猛烈的心跳声。顾不上惊恐，她双目大睁，死死盯住嚎叫传来的方向，她似乎能感觉到野猪在瞳孔中急速地放大。
还没等跃然恐惧地闭起双眼，两只野猪却在撞上跃然的前一秒齐齐地转向。巨大的冲力使它们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对侧的穴壁上。岩壁上几处突起的锐石深深地刺入野猪的皮肉中。野猪发出了刺耳的惨叫声。
洞口的五六只野猪只是对着两只摔伤的野猪嚎叫，却没有一只再冲进洞来。
“姑娘……三弟……”拓石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坐起。跃然的呼叫让他心惊，瞬间苏醒。
“大哥……”拓云转身投进已经半坐起的拓石怀中，竟然吓得唇色青白。
跃然转头看看拓石，点了点头，瘫坐在原地没动。
黑红粘稠的血从两只野猪身上汩汩流出，它们低哼着趴在地上不动。但两只野猪却齐齐看向跃然闪烁紫华的双眼。它们的眼神，似乎那样受伤，跃然甚至看到其中一只母野猪的眼睛正有晶莹的液体流下。
“三弟，你的野猪打于何处？”拓石拉起怀中的弟弟，虚弱地问。
“我，我本想打一只，一只野兔。就，就顺着野兔，找，看见野，野猪。它，它自己撞向一颗槐树，就，就晕了。我就一刀把它刺死了。”拓云一边复述，一边哽咽，足像个受了欺负和父母申冤的孩子。
“姑娘，念在三弟曾多次搭救于你，请你不要让豕群伤害他。若要偿命，我一命相抵便是。”拓石看向跃然，语气中全是恳求。
“大哥，不是跃然要害我啊，明明是那野猪……”
“三弟，你可知，刚刚你我所食并非一般野味，而是这野猪群的胎神？”
拓石看向弟弟，他自去年习武以来，并未行走过江湖，对这些雨虹玄律自然不甚了解。也怪自己没有提前向他交代！
“胎神五百年循化一次，循化后便能修身成人。此次它循化时必定受到异物冲撞才会狂性大发而撞树。”拓石轻叹口气，擦去弟弟的泪水。
“你将其烹饪果腹，胎神被熬煮，精养便破髓入汤。虽增进了你我元气，但此山中的豕群，三日内必将灭绝。所以这些野猪才前来讨债。”
拓石看向正懵懂地回看他的跃然。
“而这位姑娘，如果我猜的没错，应该是这群野猪的神主。刚才你没看到它们的头猪宁可自损也没有伤害姑娘半分？”
神主？豕群的神主？！
跃然顿时觉得悲从中来，苦笑自哀。
“他说的是真的吗？”
跃然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两只野猪，其中一只竟然低声哀嚎了一声。野猪眼神顺从而哀伤，喘息越来越缓慢，越来越粗重。跃然突然没有了对它们的恐惧。
她走过去俯身轻轻抚摸两只野猪的头，而两只野猪也亲昵地贴近了她的手，像是宠物对待自己的主人。
“对不起，我不知道是这样的。我也喝了肉汤。要是偿命，应该我来尝，我让拓云煮了汤，我害了你们……对不起……”
两只野猪低低哀嚎了几声，便缓缓闭上了眼睛。闭眼时，竟都留下了温热的泪。
跃然走到洞口，外面的野猪都自动后退了一米有余。
哪里是五六只，到了洞口跃然才看到，是黑压压一片，树丛中都是灰黑的影子。
第一次，跃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可以呼风唤雨的领主，面对自己的子民。然而，却是自己，送它们走上了死亡的路。
“对不起……”
跃然向野猪群深深鞠躬。
“你也亏欠了世界。”又是那声音。跃然下意识抬头寻找，还是没发现任何端倪。在跃然二十八年的记忆里，从来，她都是觉得0世界亏欠了自己，何时何地，她黎跃然也成了残忍施暴的人，让这成百上千的生命，因她的出现而毁于一旦？！
原本，她只是想保护两个无辜、善良，有恩于她的孩子，而这么简单的保护，却要用更多无辜的生命来换吗？原来，这世界除了众生平等的神话，更有众生皆有罪孽的魔咒。
没有一个人，真正的无辜。或许，生命本身就带着原罪。
她一步步走出洞口，对着黑压压的野猪群大声说：
“是我，毁了你们的胎神，不关里面两个小孩儿的事。如果你们想要索命，来找我就是。我还给你们。”
跃然在洞口躺下，躺在枫树的树根旁，闭上了眼睛。
“跃然，不要！”拓云提着刀想上去拉她，但是豕群堵住了洞口。他想杀出一条血路，他要救跃然！
“三弟，切莫动刀！激怒豕群我们都将葬身于此！”拓石急急地提醒弟弟。他何尝不想上前营救跃然！然而现在他虚弱得连起身都做不到！
跃然想象着电影《香水》中男主角将香水从头顶倾倒而下，而后任由穷人们撕扯啃咬，最终只剩下一片外衣的情景。
或许这些野猪也会一样，一起冲上来，这些杂食的动物，或许也会顷刻间将自己的身体撕扯殆尽吧。
果然，她听到野猪们踩踏落叶而来的声音。一寸一寸地靠近。然后野猪的湿漉漉的硬鼻子碰到了她的身体。她身体紧绷着等待着第一张血盆大口的到来。
然而，拱一拱，一只只野猪只是用鼻子拱一拱跃然瘦小的身体，而后走开。随后野猪们鱼贯而至。用鼻子轻轻拱动跃然的身体。跃然张开眼睛，看到野猪们纯善亲昵的眼神，她捂住嘴，泪水瞬间滑落。跃然用手温柔地抚摸所有走到近前的野猪湿湿的鼻子或是锋利的獠牙，野猪们发出一声声低吟。
就这样，跃然在枫树下，完成了她二十八年来第一次生命的洗礼，用野猪们的宽厚，用野猪们的崇敬。
她像一个即将告别舞台的国际巨星，接受着粉丝们的依恋，粉丝们的不舍，并和他们握手留念。然而，这种被生命热爱，被众生尊敬的无上荣光，竟是在跃然要将它们这些无辜的生命送上死亡之旅时出现。
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但这恰恰就是人生！
看着渐渐消退而去的豕群，跃然那么孤独，那么无助。在生与死的边缘，是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得如豕群那般坦然？除了生死，到底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呢？
人活一世，到底是不是只有一条泾渭分明的分辨对与错、得与失、无辜与罪恶的道德铁律供人评判？她想到了抛下她决绝而去的妈妈，想起佝偻矮小的姥姥独自望着窗口抹泪的背影。
跃然此时心中充胀的咸涩，全都梗在胸口了，她靠坐在枫树下，看着旋转飘落的枫叶，泣不成声。
不远处的洞穴口，拓石在拓云的搀扶下默默注视着她。
跃然紫晶般的瞳仁，正在月华下烁烁流光。————————————————铅华说:生存本身就有原罪，每一点生存空间的索取，每一次生活或事业的升级，有“得”时必然就有“失”刻，所以不必斤斤计较，不必耿耿于怀，更不必怨声载道。生命力越旺盛的人，得之喜悦就越会比失之颓落多。路遥说，人处在一种默默奋斗的状态，精神就会从琐碎生活中得到升华。周末了，好好休息，早点睡哦！?～(′ε｀ )墨舞铅华，中国儿童文学研究会儿童剧委员会会员，北京语言学会朗诵研究会会员。国家职业实验鉴定基地戏剧教育高级指导教师，文化部中央歌剧舞剧院朗诵考级初级、中级、高级指导教师。发表网络长篇*婚小说《*无戏妍》《曦色撩人》等。部编版语文学习指导用书《生字开花》二年级下册副主编。《小学生必背古诗首大闯关》范读音频特约教师。铅华语言工作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