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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31 5: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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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众多解说王小波的著作里,我非常喜欢的是王小波的哥哥王小平写的《我的兄弟王小波》。这本书让我知道了,王小波为什么会成为王小波,王小波的作品,和他的人生文本,最打动我们这代人的地方在哪里。

王小平生于年,王小波生于年,两个人岁数相近,又都是男孩子,在王家的五个孩子里,走得比较近,更重要的是,两个人都有超强的感受力,这让他们心心相惜,心心相印,就像两条平行线,可以互为镜像,互相诠释。像两个双重身,有着相近的心灵,相近的感受。在这种关联里,感受力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可以说,是那种强烈的,对自然、对生活的感受力,把他们联系在了一起。

王小平很知道这一点,他用了整整一本书,不厌其烦的细节,和各种内心感受,为的就是写出王小波文学品质里最珍贵的地方,感受力。以及这种感受力的由来。

可能是因为他们都出生在知识分子家庭,也可能是因为他们出生在年代(后来是年代、年代)的北京,那时候的北京,说是城市,却更像是田园,有许多大小河流和水田,甚至产出了著名的京西稻,孩子们就在田野里游走,去颐和园,去荒野,一路上的风光,常常让王小平想起《我们的田野》那首歌。王小波一家,先是住在东四附近的铁狮子胡同一号,后来又搬到人大小院。铁狮子胡同一号里,有荒草,有废园,有钟楼,还有一个类似祭坛的地方,有点阴森,却比外面的街道宽敞和电压,在五十年代中的那个温馨年代,每到周末,还原里还会有音乐会和舞会、

而人民大学的那个家,离荒野就更近。人民大学不远处,有一条路,两旁有高大的白杨树,秋天的时候,落叶纷飞,好像永远走不到头,王小平这样写:

“我们也愿意永远这样走下去,好像可以一直走到天国。那是一个令人沉溺的境界。当从梦境中醒来的时候,我们发现了一个不传之秘,那就是天国和人间,王子与贫儿,古代和现代的间距其实其薄如纸只要我们愿意,就可以在两重世界间自由穿行。这种意思,好像成为王小波的一个思维习惯。”

荒野游走,滋养了写诗的心灵。更何况,他们生活在一个既平静又动荡的年代,他们的父母,和他们自己,都在接受时代的颠簸。这种颠簸,必然又带来一种滋养,对痛感的敏锐,对大起大落的个人命运的观察。那个时代,无穷无尽的运动,又造就另一种幻觉,那就是,大*治是和个人紧密相关的,*治是可以言说的,甚至是可以参与的,可以破坏的。这又在他们身上锻就一种大格局,尽管这种格局,也是幻觉,像幻觉一样脆弱。我在很多从那个年代过来的人身上,例如我妈妈,例如刘晓庆身上,看到过这种格局。

王小波和王小平,都特别有感受力,对气候,温度,形状,色彩,气味,都有强烈的体察。在这本书里,王小平写了一个特别奇异的瞬间,有一个夏天的中午,兄弟俩午睡,却睡不着,王小波像被催眠一样走到了院子里,去看每一道光,每一个微小的景象,王小平紧随其后,看着王小波走过整个院子,走到院子中间的水龙头旁看水滴:

他呆呆地占了一会,好像在体会头顶上灼人的正午阳光,在寂静的小院环绕中的特别感受,然后就走到院子中间的水龙头前,端详着水龙头的嘴子,看水聚集成滴,一滴一滴坠下。他这样看了足有两三分钟,一动不动,然后似乎有点不满意,伸手把水拧大了一点,使水珠列成密集的一串,接着拧得更大,形成一根连续的水柱,接着又拧小,这样反复改变落水的形态,如鱼饮水,自得其乐。

王小波能够感受到,王小平能感受到王小波的感受。如果说,这世界上还有什么,能让我对生育繁衍减少一点恶感,对生二胎三胞不那么厌烦的话,就是在读到和看到或者感到这样的片刻时。

所以我理解了,王小波的小说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强烈的颜色、气味、形象,从《绿毛水怪》到《红拂夜奔》《万寿寺》,让我印象最深刻的部分,都和感受力有关。在《白银时代》和《*金时代》里,他都写到过北京秋天的白杨树,金*色的叶子,潮水一样涌上来,潮水一样退下去。整本书都有一种在秋天的长路上甩着手行走的味道,走也走不完,走也走不到尽头。《青铜时代》,则始终有一种宝石的艳光,伴随着我的整个阅读过程。

《舅舅情人》的结尾,我曾经能背下来:

从前她在终南山下,有一回到山里去,时值仲夏,闷热而无雨,她走到一个山谷里,头上的树叶就如阴天一样严丝合缝,身边是高与人齐的绿草,树干和岩石上长满青苔。在一片绿荫中她走过一个水塘,浅绿色的浮萍遮满了水面,几乎看不到黑色的水面。女孩说,山谷里的空气也绝不流动,好像绿色的油,令人窒息,在一片浓绿之中,她看到一点白色,那是一具雪白的骸骨端坐在深草之中。那时她大受震撼,在一片寂静中抚摸自己的肢体,只觉得滑润而冰凉,于是她体会到最纯粹的恐怖,就如王安的老婆被铁链锁住脖子时。然后她又感到爱从恐惧中生化出来,就如绿草中的骸骨一样雪白,像秋后的白桦树干,又滑又凉。

感受力不只针对气味、颜色,感受力也针对命运、梦幻、痛苦、颠簸、希望,疯狂。而王小波的小说里,这些都有。甚至可以这样说,王小波不光用掉了他自己的感受份额,也用掉了王小平的感受力份额。王小平没有从事的写作,没有挥发的感受力,被王小波挥发和使用了。

所以,王小平在这本书里,用许多篇幅,解读了两本书,一本是聚斯金德的《香水》,一本是图尔尼埃的《少女与死亡》,这两本书,都是写感受力的。《香水》中的气味天才让—巴蒂斯特·格雷诺耶出生在臭气熏天的巴黎,他谋杀少女,用她们的体味萃取香水,制成终极香水,让围观行刑者进入酣醉状态。

王小平说,香水不只是香水,是所有气味的综合,是感情、感触,是记忆中印象的回声,也或许,就是一个时代的精魄。王小波就是一个淬炼香水的人:“他以灵敏的鼻子捕捉到从这个世界里透出的,他人难以分辨的种种气味,并把他们制成了‘’香水’”。

很多喜欢王小波的人,不喜欢这本书,他们觉得,这本书很啰嗦,以王小波为名,写到王小波的地方却很少,很多地方都在写王小平的内心感受,但我始终觉得,这本书最珍贵之处,就在于这种事无巨细,就在于,王小平用自己的内心感受,映照出了王小波的感受,就像李银河在推荐语里写的那样,看了这本书,才知道“王小波是怎样炼成的”。

我是在年,才读到王小波的小说的。向我推荐王小波小说的,是我的朋友颜峻,他告诉我说,王小波的小说集快出来了,他说得那么轻松简单,那么理所应当,似乎我们应该知道王小波,熟读王小波,这种理所应当的态度,让我觉得非常愧疚,我怎么可以不知道王小波呢,我怎么可以没读过王小波呢,他在最好的朋友心目中,占据着这么一个轻松简单,又理所应当的位置,我却不知道他,没读过他。但就在小说还没上市的时候,我们先听到了另一个消息。紧接着,《时代三部曲》出现在了书店里。

在民主西路92号六楼的宿舍里,我读完了这套书。我还记得,那个夏天,白杨树叶子特别绿,墨绿,翠绿,我常常去洗澡的,大厂的澡堂里的水汽,嘈杂声,和气窗外的白杨树叶子。那个夏天,对我来说,也成为这套书的一部分。

那一年,我模仿他,写了好几篇小说,其中有一篇,名叫《春雪》:

春雪渐渐把这当做是她日子的一部分,她站在高高的旗台上,看见杏花和桃花已经象涂颜色似地一道道涂到小镇子上来,她嗅到春天的雨润润地各处洒了一洒,她也听到远处寺庙的钟声每天早晨传过来,她感觉到脚底下大地在震动,蚂蚁在打洞,树在扎根。入了夜,她能看到北极星炯炯地、严重地照临,只有那时,她才会觉得恐慌,觉得自己是个不应该的人,到了一个不应该的地方,后来,她连自己是不是真实的,都有些怀疑。兴许是别人的生*出了窍,也兴许是别人的一个梦,梦见了她,梦见了这些事,她恨死了这个做梦的人。

我更想模仿的,是他的人生文本。这似乎不可能了,我陷在娱乐专栏的世界里,兜兜转转十几年,直到现在。

我们这代人,是能够感受到王小波感受的,最后一代人。我们有过田园生活的经历,也经历过生活的颠簸,也经历过乡村和小镇到城市的巨大落差。这点尤其重要,我有个朋友,是个导演,他在选演员的时候,很愿意选用有乡村生活经验的,他认为,乡村到城市的落差,最容易激活一个人的感受力,会让一个演员有更丰富的表演素材和空间。但这样的演员,越来越难找到了。

以后不会再有的,不只有那种感受力,还有那种元气充沛的岁月,那种挥斥指点一切的人生格局。似乎什么都可以参与,可以发表意见的自信,那种对世界的相信,已经不会再有了。那种参与的可能,已经随着大城市无处不在的压迫,和无处不在的监看和算计,完全消失了。我们都是支离破碎的人,以为已经足够卑微了,但卑微并没有尽头。我们的未来也不会有破坏,只会有毁灭。

我无比怀念的,其实不是王小波,而是他身后的那个年月。白杨树的大道,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叶堆积在脚下,像是无尽的海浪。无双还可以寻找,红拂也没有老去,王二一步步走进星星的万花筒,唱自己的歌,做自己的诗人。

我们创建了三个“风流猪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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